吁请政府给中医松绑

给中医药发展创造自由、平等、民主的氛围

———陈三才、巫祯来关于发展的中医对话之二

 

◎陈三才——福建安溪籍。厦门市中医主任医师,原在厦门市公费医疗门诊部工作。精研经方,博采众长,见识独特,临床经验十分丰富,在疑难杂症治疗方面取得一定成就。

◎巫祯来——福建汀州籍。厦门市易学研究专家、书画艺术家、民间中医师,汀州巫氏传人,提倡经典中医,强调医易汇通,理论与实践并重。

 

陈三才2008年初风雪交加的寒冷气候考验着人们的意志,万木复苏的春天正悄悄地来临。全国中医药工作会议给我们中医界带来了春天的气息。吴仪副总理的讲话更温暖着广大中医的赤子之心。党和政府为落实中医政策和振兴中医做了大量的工作。但是,如何落实?如何做到点子上,我们有一些想法。位卑不敢忘国忧,我们不妨大胆谈谈自己的看法。

巫祯来最近,据媒体报道说,要在全国范围内评选“国医”和“名医”。这对尊重老中医、挽救老中医的学术经验,固然能起到好处。但是,目前学术界浮躁成风,沽名钓誉盛行,很多“专家”的评定,不少人靠关系、靠外语水平,或者凭几篇空洞的论文评上所谓的“专家”和“学术带头人”,有真才实学的很少。特别是医院的“专家”,比比皆是。究竟有几个能治好病的?群众信得过的有几个?如果这样评 “国医”、“名医”,是非常可怕的。因为“评委会”成员不一定是“名医”,参评的不一定是有真才实学的“名医”,评出来的“名医”自然未必是“名医”。

陈三才:纵观中医历史,所谓“医圣”、“药王”等垂范千古的名医,都是来自民间,是老百姓认定的,是人民心中的丰碑。现在的名老中医,已年近古稀或年过古稀,也是来自各地民间的中医高手。他们不仅有深厚的中华文化素养,还有扎实的中医理论基础,同时有十分丰富的临床经验。但他们毕竟已经老了。目前活跃在第一线的“专家”,是否有他们的医德医术?人们是很清楚的。中医界乏术乏人,面临兴废继绝之际,能潜下心钻研提高,不唯名,不唯利的传统中医能有几个?历来的职称评定,主要由政府主管部门、行业部门、学术机构关起门来评定。就象前几年搞的“专家”、“名医”、“学术带头人”评定,将患者的评价、群众的感受排除在外。

其实,每个村,每个乡镇,每个县,每个省,历来都有不少老百姓信得过的中医,他们靠自己的医德、过硬的功夫,赢来了人民的口碑。“金碑、银碑,不如老百姓的口碑”。应该给老百姓有发言权,让普通患者给专家打分,这样的“国医”“名医”,老百姓才会承认,才会心服口服。

巫祯来:我国中医学界,一方面在相对单一封闭的“学术称雄”格局下,追捧学术之“名”成为谋求经济利益的捷径,一些人拼命谋求各种权威的头衔、光环;另一方面,一些唯利是图的医疗机构领导对医务人员的考核、奖励与创收挂钩,以经济效益论英雄,纵容医务人员乱开大处方、大检查,多收费或收受贿赂,进一步损害了患者利益,恶化了医患关系。正是一些医院和医学机构一味地拼学术、讲效益,忽视医德医风评价体系的建设,导致了医疗纠纷不断增多、医患关系愈益紧张。

陈三才:名医要在底层生存、培养,让社会去认同,而不能靠某些“专家”来“评”,更不能政府来任命。政府可以对有成就的中医或中医药项目进行奖励,但这种奖励只能一人一时一事,决不能终身制。

巫祯来:最近,著名画家吴冠中在《南方周末》发表了一个谈话,很多美术报刊转载了。吴先生对中国文艺界特有的“文联制”、“画院制”、“中国美协制”和国家出钱养作家、养艺术家的做法提出尖锐的批评,认为这种政府干预的艺术体制不仅不能推动艺术发展,反而会导致艺术家唯利是图而创作不出好作品。这个观点,对我们发展中医药很有启迪。

陈三才:中医药的发展和振兴,有外因和内因两个因素。内因关键在于学术,做好继顾和发扬、创新;外因要靠政府的扶持,扶持的关键在于政策的倾斜。目前,我认为主要在于给中医“松绑”。除了高等学府培养人才,研究院搞研究外,应该放手于民间,寄希望于民间。中医中药是一门来自劳动人民与疾病作斗争的医疗经验总结,可谓从民间来到民间去,回归大自然。我们要让有一技之长的中医,包括民间草药医,有用武之地,让祖传中医得到保护和继承,让师带徒形成制度,那么,中医复兴就会“离离原上草,春风吹又生”。目前重新放开中药店“坐堂医生”的做法,让老百姓享受“简便验廉”的好处,应该是值得庆贺和推广的。但是,我认为仅此还远远不够,还应当让许多有一技之长的老中医(包括退休的老中医、祖传中医、民间草药医),以开店或开工作室的办法,让他们服务于社会大众,在有生之年把毕生知识贡献出来。还要让他们师带徒,做到学有承传。同时要让中医自己配制丹膏丸散,直接试验于病人,有利学术的总结和创新。也许有人会认出,这样会乱套。其实,不学无术、谋财害命的江湖医生毕竟是少数,我们不必因噎废食。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,如果一个医生治不了病,一次、两次,即会走人,骗人是不会长久的,何况我们还有医疗监督机构。

巫祯来:西医也有治不好病的,大医院给病人动手术,那怕是小小的眼科“霰粒肿”割治,术前都要签“生死状”或“医院免责单”。好象治不好病是天经地义的。有报道说,现代死亡人之中有三分之一是死于药物,而且几乎是西药。反过来,为什么要苛求中医药,给中医药的发展戴上紧箍咒呢?

研究院、高等学府对中医中药进行研究创新,可谓“阳春白雪”;放开基层,让中医有个平等、自由、民主的平台,是“下里巴人”。两条腿走路,更有利于中医的振兴。而且可以让高等学府的学生毕业后有从业的机会,让民间自学的中医有用武之地。而且有利于减少医疗成本,解决老百姓看病难、看病贵的问题。也有利于改变西医一统天下、中医阵地日益萎缩这一战略格局。文革中“一根针、一把草”实行合作医疗的做法,虽然有许多缺陷,但解决了不少世界医疗成本的许多难题,同时使民间草医草药医得以挖掘、继承,推动中医药的发展,值得我们反思。

陈三才:中医药中,医与药密不可分。医无药则不行,药无医则不灵。中医药的危机,中药危机占很大的比例。野生药物资源日渐枯绝,大量裁培,使用化学农药,加上污染严重,炮制不得法,目前中药问题也日益凸显。现在,我们做医生的,很难开药,不仅要鉴别品种真伪,更难找到地道药材。我经常用一些“毒药”、“奇药”治疗一些疑难顽症,比如“制马钱子”, 若是按规定量使用,药量偏少,但是临床使用如炮制得当,又可以用较大量使用。在厦门市,只有“盛国荣中医研究所门诊部”才有出售制马钱子。“刺五加”和“五加皮”是两种不同科的中药药,很多药店二药混一,在厦门也只有“盛国荣中医研究所门诊部”和“同仁堂药店”有分开并可配齐。中药材的严重现状,应该引起重视。

巫祯来:中医药中,汤剂、膏剂、丸剂、散剂,历来品种多样。现在的药店中,传统的中成药越来越少了,只能买到“六味地黄丸”和“补中益气丸”一类平性药。“龙胆泻肝丸”因“关木通事件”,已经没有药厂生产了(其实该方中用的是木通,并无毒)。倒是一些“新药”或“创新中药”铺天盖地。“草珊瑚含片”、“脑心通”、“板兰根冲剂”之类,摆满药架,购买者亦众。其实,草珊瑚(又名肿节风、九节兰)对咽喉疾病并非特效,我的家乡,自古相传用于妇女产后调理,为月子炖鸡必用之品。近年,由于生产草珊瑚的厂家大肆收购,野生草珊瑚几乎绝迹。为了生产紫杉醇,剥光了红豆杉树皮;发明了甘草素,中药柜里甘草饮片快断货了,生产甘草的草原也被掘得沙漠化。此类中药开发,其实是给中医药掘墓。

巫祯来:中医药中许多有特效又价廉物美的中成药,比如“藿香正气水”、“紫金锭”、“理中丸”、“左青丸”、“右青丸”、“当归龙荟丸”、“保和丸”、“黑锡丹”、“大定风珠”等,如果再没有厂家生产,再不上药店之架,恐怕,过不了多久,就没有中医会开、会用了。一些中医经方的改良剂型,也必须按传统效用编制说明书,否则会误导医生和病人。如,“小柴胡冲剂”(张仲景小柴胡汤之新剂型药),大部份人只知用于感冒退热;“藿香正气水”,大部份人只知其用于中暑。

陈三才:我国近年来的中药新药研发,几乎是低水平的重复,凑几味草药,查一段药理,实验室数据一大堆,有模有样,在市场上风光一阵,只要吃不死人就可以,靠巨额广告费吸引患者,牟取暴利。这种研发,的确导致有限的科研资金、卫生资源、草药资源的浪费。

巫祯来:传统的许多经方、效方、名方,是中国人几千年用自己身体尝试了来的有效配方,不要支付高昂的专利费和研发费,可利国利民,可是目前没有标准,却不能配制,只能束之高阁。而日本人在经方开发方面取得很大成就。早在20世纪20年代,国学大师章太炎先生就预感到日本人研究和应用经方的正确思路:“今仲景而在,其必曰:吾道东矣。”日本十分重视对经方、古方的研究,并迅速推向市场。比如,开发小柴胡汤剂治疗肝炎、艾滋病,预防癌症就是一例。日本已有147张经方、古方方剂成药进入医疗保险。

陈三才:中医人员要自信自强,“勤求古训”,即向经典学习,做好继承工作;“博采众方”,即向民间学习,在实践中提高。以疗效为生命,发扬创新,使中医学术,兴盛于东方,跟上世界潮流。如果继承和发扬都做不好,任其衰竭,我们将成为历史的“罪人”!

巫祯来:改革开放,给农民松了绑,农民就走上致富之路;给企业松了绑,产品就丰富了;给市场松了绑,经济就起飞了。中医药的发展,关键之所在,只要给中医松绑,让中医有自由平等民主的生长、生存和发展的空间。国家给中医松绑,必然会迎来名医辈出的中医春天。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200825日立春之日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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